宮頸癌疫苗怎么打？誰不適合打？

對話海南省疾控中心醫(yī)生：宮頸癌疫苗應該怎么打，誰不適合打

澎湃新聞記者 包雨朦 來源：澎湃新聞

2018年5月30日，海南博鰲超級醫(yī)院和睦家醫(yī)療中心，中國內地第一針九價宮頸癌疫苗療中心完成接種，受到媒體關注。 視覺中國 圖

5月30日，HPV九價疫苗（俗稱宮頸癌疫苗）首次在內地開始接種，海南博鰲超級醫(yī)院和睦家醫(yī)療中心成為內地第一個接種點。

據了解，目前博鰲超級醫(yī)院的第一批1000個接種名額已經全部預約完畢。接種首日，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，盡管已經暫停預約，還是有很多消費者專程從外地趕來，進行實地咨詢。

自去年二價、四價宮頸癌疫苗正式在內地上市以后，內地就掀起了一股疫苗熱，目前上市半年的四價疫苗在各地都出現了斷貨和難預約的情況。九價疫苗上市更是引得消費者趨之若鶩，開始預約首日博鰲超級醫(yī)院接到的咨詢電話就超過了4萬個。

對于用戶對于宮頸癌疫苗的關注焦點，澎湃新聞記者采訪了兩位專家——海南省疾控中心醫(yī)生金玉明，以及和睦家醫(yī)療中心醫(yī)生陳奕夫，聽一聽他們對消費者接種宮頸癌疫苗有哪些建議。

澎湃新聞：現在很多女性搶著接種宮頸癌疫苗，是否有這個必要，符合接種條件的人都需要接種嗎？

金玉明：這個疫苗在國內是二類疫苗，不是強制性接種的，是否接種看個人的意愿，國家沒有規(guī)定。

澎湃新聞：二價、四價、九價疫苗如何選擇？如何客觀評價它們的效果？

金玉明：（目前上市的）二價是英國的葛蘭素史克公司生產的，四價和九價都是美國的默沙東生產的。這兩家大企業(yè)都是知名企業(yè)，他們的工藝是差不多的。二價、四價、九價每多一價，價格就會向上漲一點。三種疫苗都能夠預防16型和18型的HPV病毒，這兩個亞型是造成宮頸癌的主要原因。四價比二價的預防效果增加了對一部分尖銳濕疣的預防，九價還可以預防外陰癌、陰道癌、肛門癌、生殖器疣。至于如何選擇，要看個人的經濟能力和生活習慣，比如她是否有多個性伴侶，對個人健康的管理是否嚴格。

一般的人沒有太高的感染風險，我們認為打二價就夠了；如果經濟上允許就打九價。因為生命是無價的，九價當然是最好。二價疫苗可以實現宮頸癌84.5%的預防率，九價相對二價只能提高不到10%的預防效果。HPV疫苗是二類疫苗，不是國家要求必須接種的，因此接種者要自行根據個人情況判斷。還有個時間的問題，二價不太缺貨，四價比較緊張，九價更加緊張，如果急著打就打二價唄。

陳奕夫：二價是專門針對宮頸癌的疫苗，但是它單價便宜。這就是一個性價比的問題。多花兩三千元換取提升5%的保護率，是不是有這個必要，這是可以考慮的。

四價疫苗和九價疫苗是同一個廠商生產的，四價疫苗早些出來，九價疫苗是四價的替代產品。九價疫苗除了防宮頸癌，還可以防止其他HPV病毒的感染，比如說生殖器疣，這是一種性病。HPV九價的預防范未相對廣泛一點，但從對宮頸癌的預防來講，都差不多。對中國人來說，16型、18型病毒是最常見的兩個型，二價疫苗其實已經可以涵蓋多數的病患的。但還是有很多人覺得覆蓋面更大的更好，有一些附加的保證。如果你不在乎多花一點錢，九價更好一點的選擇。如果已經超齡了，我會建議她打四價，其實四價和九價差別不大。

澎湃新聞：很多人想打九價但是年齡超了可以接種嗎？

金玉明：這個疫苗沒有在國內做過不同年齡段的臨床試驗，年齡段是由國家藥監(jiān)局規(guī)定的。假設說，接種點破例給一個40歲的人接種了，她突然出現了不良反應，甚至是耦合反應。最后通過專家會診、解剖發(fā)現，不良反應不是疫苗引起的，可能是她正在疾病的潛伏期，打疫苗的時間耦合了不良反應的出現。那么法律上在做判斷的時候，首先就會說接種點在操作上已經違規(guī)，必須全額賠償，因此任何一個接種單位出于降低法律風險的考慮，也不敢越過這個年齡限制。個人在接種前要簽署知情同意書，我們都是要求接種點要合適年齡等個人情況。以前國內也出現過全國性的大事件，比如康泰乙肝疫苗事件最后造成的經濟損失幾十個億，最后發(fā)現其實也不是疫苗的問題，而是耦合反應。

另一個方面，我認為，國家對年齡段的限制可能也是出于保護民族企業(yè)的考慮，因為現在國內一些企業(yè)也在研發(fā)9價，甚至11價、13價的宮頸癌疫苗，如果現在年齡段放開，外國藥企把錢都賺走了，以后中國企業(yè)就沒市場了。不過，最近國家對二價疫苗的年齡限制就放開到45歲了，所以年齡的放開有個過程，監(jiān)管部門有自己的考慮。

陳奕夫：現在超齡是肯定不能打。九價疫苗的接種年齡國家規(guī)定就是16-26歲，我們在執(zhí)行過程中年齡上一點都不能放。為什么不能放呢？主要的原因是，第一個是要保證最需要的人優(yōu)先可以打。因為這個疫苗是不是可以無限供應，我們也不確定。之前香港出現了斷貨，內地也有可能出現（接種）不完整。我們要保證已經開始打的人，能夠三針都打到。什么時候有第二批，第二批貨什么時候來，我們現在不能保證，這個不是取決于我們醫(yī)院的。國家批多少，才能給多少。

說實話，HPV九價疫苗并不便宜，有錢的女性群體相對年齡會大一些，但她們不一定是最適合接種的人群。這個疫苗最適合接種的是性生活還沒開始或者剛開始的女性，這些女孩子可能負擔不了這么高的疫苗費用，如果都被有錢的女性買光了也不行。所以如果最需要保護的女性沒有被保護到，這個不是國家推廣宮頸癌疫苗想要做的。

這個疫苗目前是持續(xù)供應的，如果將來這個疫苗在中國市場的接受度不是很高，可能打了有剩余，那么不排除會開放給更多年齡段的女性。

澎湃新聞：接種HPV疫苗會有風險嗎？

金玉明：這個疫苗是蛋白成分，就是病毒的抑制蛋白，是沒有活性的，因此風險很小。只是讓身體產生抗體，形成保護力。由于每個人的個體差異不同，有的人還是會對這個蛋白質產生反應，但這個概率是非常低的。

陳奕夫：每一個疫苗都存在風險，這個疫苗基本是安全的，它的風險非常非常低。會極少數人出現一些嚴重的副作用，不能說100%沒有風險。和其他我們打的疫苗相比，HPV九價疫苗的安全性是相對比較高的。

澎湃新聞：接種以后可能出現什么樣的副反應？要怎么處理？

金玉明：輕的話就是局部的紅腫、疼痛，嚴重的話會出現發(fā)燒，有的女性還會出現月經推遲，全身蕁麻疹等過敏反應。只要出現過敏，我們認為她就不適合再接種這個疫苗，不會給她打第二針、第三針。

如果出現了很嚴重的副反應，如果她們和接種點無法達成一致，或者接種點想私了，消費者可以撥打我們疾控中心的監(jiān)督電話。我們也給了接種點表格，讓他們如實登記出現的異常情況。如果疫苗在海南省出現了比較多的副反應情況，我們就會報告給國家藥監(jiān)局，這批疫苗就會接種使用。就像前幾年的康泰乙肝疫苗事件，同一批次的疫苗就會全部被禁止，如果沒有弄清楚到底是疫苗的原因、個人的原因還是接種過程的原因，我們就會暫停使用。對于疫苗的安全問題，我們都是有相關的管理方案和應對流程的。

陳奕夫：一般是發(fā)燒，輕微的發(fā)燒，注射部位的局部疼痛。這些都可以進行處理，進行熱敷或者冷敷。如果你已經有硬結了就進行熱敷，如果只是疼痛或者腫可以冷敷。嚴重一點的情況，會出現針口化膿、整只手腫起來，或者出現紅斑、疹子或者其他嚴重的過敏反應。這類我們會建議到居住當地的醫(yī)院就診，不用再回到這里來了，必須要告訴醫(yī)生打過這個疫苗。

這個疫苗的成分是酵母培養(yǎng)出來的，除了對酵母過敏的人之外，一般人應該是不會出現過敏的現象的。

澎湃新聞：什么樣的人不適合接種？

金玉明：備孕的、已經懷孕的、哺乳期的人不適合接種，另外一個是已經感染了尖銳濕疣或者其他HPV病毒，沒有治療好，或者還在持續(xù)的感染過程中；同時如果她感染的HPV病毒的型和九價疫苗預防的型是吻合的，我們就會建議她治好了再打，沒治好就打的話，疫苗的效果就會打折。

陳奕夫：今天有個客戶我們就建議她暫時不要打，她今天來的時候突然告訴我們她今天有點拉肚子。拉肚子本身不是不能打，但接種人今天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，她是海南本地人，過來也方便，也不是今天非打不可的情況，我們覺得可以等一等。

除了臨時的身體狀況，首先對打針過敏的人肯定不適合，我們就不要冒這個風險了，即便她打的不是這一個針。另外有一些比較危險的，比如她有慢性疾病，已經有了癌癥，她正在使用免疫制劑、免疫球蛋白或者自身免疫有問題，這些人是不建議打的。慢性病不是指高血壓、糖尿病那種，而是說那些偏重癥的或者罕見疾病，比如先天性心臟病，這些身體狀況本身就不好的人我們就需要評估，但也不是絕對不能打。

此外有一些女性根本就沒有性經驗，或者只有一個固定的性伴侶，我們也會覺得這一類沒有那么強的需要。這個疫苗不是非打不可的。

澎湃新聞：近日香港的九價疫苗出現斷貨，很多已經開始接種的消費者擔心自己不能在約定時間內完成接種，會影響疫苗的效果，到底有沒有影響？

金玉明：這問題現在沒有經過臨床試驗的驗證，但我們認為稍微延遲一點是沒有關系的。原則上盡量在一年內接種完，可以推遲但不能提前。如果消費者突然懷孕了，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打第二針、第三針，對效果的影響也不是很大的。

什么時間打完沒有嚴格的規(guī)定，但我們的原則是不能提前。第二針和第一針至少要間隔一個半月。提前就會引起保護率不高，因為第一針的抗體可能還沒有產生，第二針就進去的話，可能會中和掉效果，第二針就白打了，就會降低抵抗病毒的能力。推遲的話則不會明顯影響保護力。

金玉明：其實無論是二價、四價、九價還是更高的11價、13價、14價，它的工藝都是差不多的，現在也比較成熟，成本也差不多。價越高預防的病毒譜越廣，大家的接種意愿就會更高。就像四價出來了，二價就沒有太多人愿意去打了，不僅是國內，國外也是這樣的。

澎湃新聞：之前有個報道，在瑞典有接種過的女性又感染了HPV病毒，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？

陳奕夫：首先要說明，接種HPV疫苗是不會導致HPV病毒感染的。造成HPV病毒感染幾率的上升有很多原因。

HPV四價疫苗在日本曾經發(fā)生過事情。很多人打了之后出現嚴重的副反應，當時覺得是有問題的，就把這個疫苗暫停了，類似于要下架了。后來才發(fā)現這么多的副反應是心因性的，日本人是比較敏感的族群，可能一個人不舒服，一群人都會覺得自己不舒服，這是一種所謂的集體性的歇斯底里的狀況，是心理因素造成的，并不是疫苗本身的問題。

之前有數據，在美國打了幾百萬人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出現了不舒服的癥狀，這里面80%是發(fā)燒，包括疼痛。但沒有聽說宮頸癌的患病率繼續(xù)上升。

至于那個瑞典的案例，要注意的是瑞典是個北歐的國家，他們的性行為本身比較開放。HPV病毒感染和性行為有很大的相關性，有性行為的女性基本上默認會有風險感染。但不是所有感染了病毒的女性都會得病，因為有些病毒在人體內會被自動清除。所以要反復感染、一直感染，并且體內細胞容易變異的人，才會從病毒感染變?yōu)榘┌Y。80%的女性都有不同程度的HPV病毒的感染，其中只有1%會發(fā)展為癌癥。

澎湃新聞：為什么接種了HPV疫苗之后，還是要定期做宮頸癌篩查？

金玉明：HPV病毒一共有200多個型，能夠感染人類的有40多個型，現在上市的最高才9個型，還有那么多高危的病毒亞型，盡管傳播的不是那么廣泛，但它還是存在。最重要的是在接種宮頸癌疫苗之前，是不做檢測的，可能有的人接種的時候已經感染了HPV病毒，只是她不知道。

陳奕夫：國內大部分女性對宮頸癌沒有很好的認知，很多人不會定期做檢查，結果就發(fā)現癌癥率比較高，是中國三大女性癌癥之一。疫苗接種之后，還是要每一年定期篩查。16-26歲適合接種的這個年齡段的女性，很多都沒有性經驗，這樣的話他們是不可以做婦科的一些檢查的。在美國的指南上也是建議女性30歲開始做定期的篩查。

澎湃新聞：此前某基因檢測公司創(chuàng)始人稱沒必要去境外打宮頸癌疫苗，不如做早期的基因檢測，價格便宜，性價比更高，你怎么看待這個觀點？

陳奕夫：國內的醫(yī)學資訊有很多誤區(qū)，很多人都是在自說自話。我們現在走的這套模式，在國際上基本得到共識，但我們不排除他這個說法的可能的合理性。但這其中有多少成分是商業(yè)炒作，我們不能確認。

假設你做了一個基因的篩查，別人告訴你的基因就一定不會得癌癥，這個是沒法保證的。很多癌癥的發(fā)病人群是完全不清楚的，很多人得了肺癌，莫名其妙，也不抽煙也沒有其他污染源，原因是什么不知道。目前癌癥（的發(fā)�。┻�是個謎，基因篩查可能會有幫助，但肯定不能100%取代其他防治手段。至少宮頸癌疫苗的防治效果是非常非常清楚的。